好天氣

  此時對於「好天氣」的心情其實複雜。
  等待一向是折騰敘事的重要環節,混雜著快一點/慢一點的心情都不是。約莫半年前,從草嶺-桃源谷縱走後、跟腱與足底筋膜相繼鬧彆扭,(若需久站久走)自此拋棄硬底鞋;約莫同一時間點、挾帶完成半馬的自信搶報了雙膝硬化馬,虛榮地盼望抱回一尊琉璃馬。當下並沒有把握幾個月後如何,人皆如此。復健路途漫無止境,當他人奮力提升體能速度時、我還在超音波與電療,龜縮在健身房錯開腳板使用以勉強維持攜氧效能──往好處想、它(疼痛)提醒我記得收操與保養──卻在每個不起眼的踏步間憂心刺痛何時會冒出,像似幽靈(透過想像)纏繞著那般。眼看一月的泰雅半馬逼近,才懷抱著砍掉重練的心情緩慢跨出碎步、一公里(想當然爾、該賽事只能直接放棄);只有兩個月準備全馬,怎麼看都是折騰。
  以往當消遣,對於賽事報名日程沒有特別感想,從報名到上場比賽的三、四個月間,短得不夠充分準備、久得就要忘了它的存在。起初的賽事設定還包括二月底跑日月環潭馬29K,驗收冬季訓練成果-事實上、也沒什麼東西好驗收;枉費我年節期間背著跑鞋南來北往,沒穿到幾次、安慰自己當負重加強足底肌群。面對些許緊迫的關門時限,事前不斷催眠自己去觀光而不求完賽,所幸相害如大爺、相邀來去跳火坑,倒也沒有浪費報名費的好理由。事前僅跑完七公里的課表,因應數倍距離增加、其速成竅門有二:腳步放緩、以及作好隨時賴皮的心理準備。畢竟比賽一時、身體勇健需長遠照料。那個宜人的清晨,煦陽甫探出山頭、湖面還殘留氤氳,隨著路徑起伏讓湖色山勢具層次之別;自然沒有吵嚷的俗氣,僅有腳步聲與喘息穿梭林蔭間。

  兩、三個月或許難掌握,兩個禮拜總算有把握一些,起碼(臺北行的)台鐵車票需預訂、尤其熱門時段太魯閣號──現在可以說:太魯閣號(TEMU1000)的震動呈垂直向,普悠瑪號(TEMU2000)則較多左右搖擺──難得北上一趟、還順道繞去宜蘭閒逛。天氣就是較能推測的項目,連續一週的好晴天,才鬆了一口氣、又紮實地深吸一口氣;相較之下、運氣就不是個連續線性走向,就算母難日剛過,也得強忍「待在區間車上目送太魯閣號(第3編組)離去(別問我遲了多久)」、「智慧型手機直接死機(別問我修了多久)」、「生意欣榮的無奈感(別問我排了多久)」、「運動公園中跳蚤獎(別問我癢了多久)」以及晚間上演的「屠宰秀(別問我宰了多久)」,我仔細回想、並沒有招惹哪位三月九日生日的人。心想體能試驗已經艱澀,難道心志鍛鍊也缺一不可?更不好說是什麼天降大任。
  就在清朗的夜空下、回到福隆,循著鄉間小路探詢住處;現在想來也困惑:福隆這地方不算陌生,一年起碼有造訪兩次以上的水準,卻苦想不起上次投宿在何時。這次考量相距雙溪不遠的福隆,主因僅有一站貢寮之隔,省去一早火車勞頓;否則依照過往習性,要嘛礁溪、要嘛九份,兩者都有口袋名單。既然無法回溯,作功課倒是找到一間頗有趣味的民宿,直覺不會太慘烈。懷抱這種信心,走在漆黑的鄉間小路,路燈有一盞沒一盞地指出前路,曲折卻模糊的景色促使我趕緊向前;無論是黑夜漫漫或路途漫漫,風中透露些許海鹽,以為自己走錯路時、還指望天頂的北極星或腰帶能引領什麼,不過早點拿起手機播出詢問不就好了。確實地繞了一圈後、「找到」在山腰間小聚落,不起眼的平房、有群人在逗弄小貓,就這樣、第一印象加分了。有睿妹味道的鴨子補充道當天整棟四間房都是隔天跑馬的人,不得不更早起來準備早餐。基本上它是素樸的、會讓人自在的那種氣氛,有書有畫有照片、還有同年代的音樂,不禁好奇妙手回春該如何定義;拎著一罐台啤、看著門外小貓來去,慶幸自己當初沒有遷就臺二線上的選項。
  早餐的香味,叫醒我們、也叫醒小貓們,牠們已經排坐門外、一如餐桌的我們;一般來說、比賽前一天沒怎麼睡好是常態表現,不過比賽的緊張感迅速讓人醒神。戶外還披著薄霧、仍掩不住好天氣,保持緊張與雀躍走近福隆車站(周遭裝備一致),陣陣晨風捎來「涼意」沁透心扉;天氣冷還能多穿衣服,天氣熱便無處躲,其主要挑戰瞬間從「跑不跑得完」變成「熬不熬得曬」,儘管兩者主題都是完賽否。福隆站月台站滿人不說,雙溪小鎮成了熱鬧舞臺、別於前幾次陰雨印象,空氣中還飄蕩各式藥布噴劑刺激性香味,讓各方好手進入比賽蘊釀狀態;還以為自己保有充足時間、不一會已經站在起跑等候區,與五千位跑者準備出發,連感受緊張的餘裕都不剩。只是跑馬並非太樂趣的事,不算有什麼感想──五個小時都在做同一件事,果真乏味吧──事前能準備者,當天爬/滑九公里長坡稍有心理建設,還不忘買雙新鞋(大推!RIDER 16)迫使自己別臨陣脫逃;事前不及準備者,(日月馬後)兩週間感冒已經避免操課、只跑過一趟十公里,以及還不習慣頂頭那顆太陽的存在。
  在此不妨跟大家分享某種基本心態:「當你跑完十公里後、廿公里就不成問題;廿公里後、卅公里就不成問題;卅公里後,就能跑完全馬了!」現在回頭想想、「跑完(臺灣大道)半馬其實沒什麼了不起嘛(攤手)~」不過一般跑友所言卅公里以上的另一個世界則不斷挑釁著我:曝曬造成的體力流失比我預期得早出現,沿途雖有注意補給,回程總處於瀕臨爆胎邊緣(所以走了很長一段時間);在某個時間點、我確定自己用走的也能在時限內完賽,只是面對眼前最後的九公里下坡,(足底肌力訓練不足所促成)步行的狼狽感不免持續質問/叩問自己:「幹嘛沒事找罪受?」這種難堪比跑不完還難受(還是奉勸準備充足再上路)。當然跑路人都是有血有汗、任曝曬在身體堆出一層層有機鹽,還不忘利用相互打氣與肌樂再撐過一段段路途──如果看到大砲正對著、也會跑起來──在終點前不遠看見(等候許久的)大爺與42公里處標示,才重拾一些喜悅(準備帥氣地)邁向終點。領到這尊琉璃馬(以及潛在的曬傷脫皮)時、又開始覺得不真實。
  站在雙溪車站的月台上,想起半年前爬草嶺-桃源谷的景象,繞了一圈、雖不滿意還算是(按照當時預想)完成全馬,腳腱終能(暫時)揮去陰霾。這份好心情一直延續到回程臺中的281次自強號太魯閣列車被我堵到第3編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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